愛與痛的邊緣(小說)

安靜地躺在這裡已經幾個小時了，因為已經乏力，也因為沒有別的地方想去。他就這樣在海灘靜靜地躺著，看著天空裡的點點星光。遠看，真像一具屍體，然而，屍體不會流眼淚，他的淚卻不間斷地從眼角順著太陽穴流過耳後，把後腦的頭髮都弄濕了。

不該開始的偏偏就要開始，譬如說，一場不合時宜的戀愛、一場永不結束的冷戰，注定了他與她都要沉淪在痛苦與甜蜜的邊緣，養成一道生命中無法治療的傷。

閉上眼睛，腦海還清晰地浮現他每一記眼神、每一抹微笑、每一句告白。她想安靜，手卻不聽話，那麼自然地又按下了他的電話號碼。她覺得自己已經瘋了，愛著一個不合適的人。竟然，還愛了那麼長的時間。

“分手”是戀人最想從愛情字典裡消除的詞彙。可是，她還是把這兩個字說出口了，她自認為那是最合理、最理智、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。然而，那一刻起，她滾燙的眼淚卻越擦越多，紅紅的眼眶顯示的，不知是心痛還是後悔？

手機的震動，讓沙灘上的他終於回過神。是她！電話屏幕上顯示著他日以繼夜想念的名字，和那一組多少年來都記得那麼熟悉的電話號碼。

從沙灘坐起，頭髮、手肘全是細沙，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狽，只知道自己不能錯過這通電話。

“……”按了接聽鍵卻發不出聲音，他這才發現鼻子已經堵塞了，難以呼吸，聲音全堵在喉嚨裡。

“……”電話另一端也靜悄悄的，她雖然撥電來了，但卻似乎還不願意說話。

他的淚再次滑了下來，他似乎習慣了分手後的這段日子，接到她打來的無聲電話，偶爾還聽見她抽泣的聲音，像四面八方飛來的玻璃碎片大力地刺入他的心臟深處。

“還好嗎？今天還是不想說話嗎？”他輕聲問。

“我在關仔角，你……聽到海浪聲嗎？”他傷風似的聲音，小心翼翼說每一句話。

電話的那頭還是沒有回答。他把手機朝著海的那端，讓海浪聲更清晰傳入電話裡。她，聽見那熟悉的海浪聲了嗎？

緊緊地握著電話，手顫抖得厲害，連這樣捉緊電話的力氣都沒有。此刻熟悉的海浪聲，卻讓她把自己不熟悉的心情看得更清楚。淚水一串串滴在衣領上，她不敢用力吸鼻子，害怕哭泣聲洩露了自己的不堪一擊。

起伏的肩膀，抽泣的背影，他看不見。不過，彼此相愛至深的人，應該能夠明了對方此刻的心情吧。

怎麼不說話了呢？他怎麼不說話？她想聽他的聲音，她只想聽他的聲音。哭泣不是女子的專利，他也哭了，她知道自己傷他最深。可是，再繼續下去，對大家就是好事嗎？不是的，有點理智的人都知道，不會是那樣的。

彼此都熬不過這樣的相思，她卻寧願相信時間可以平息思念，讓這場得不到祝福的愛戀劃上句號。這些無聲電話，是落幕前的最後聯繫，她以為自己將逐漸減少打電話的次數，減少想念的次數，減少愛他的濃度……

她未免太高估自己了。可是，也就只能維持這樣，不能再改變了。

如果，他與她相識在彼此都未娶未嫁前。那麼，他們不會活在愛與痛的邊緣……